扶摇

*退伍军人莱耶斯x诗人麦克雷AU

莱耶斯在用冷水洗脸。这里的水冰冷刺骨，能让他迅速从倦怠的困意中解放出来，他浸湿了毛巾，用力地擦了擦脸颊。镜子里的人是他，棱角分明，鼻梁高挺，眼睛里有明亮的光彩。他关掉了水龙头，转身走出卫生间。他习惯在黎明初始的时候起床，已经持续了十年，麦克雷在最初的时候经常不满他的作息，因为他自己随性惯了，想睡到几点便睡到几点，但认识莱耶斯后，就不免被莱耶斯的起床声吵醒。

麦克雷的睡眠很轻，莱耶斯一度以为他的情人比他更有问题，但后来的好一段时间里，莱耶斯证明自己错得离谱，这个人灿烂如同太阳，笑容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，就像金黄的稻田。战争已经结束了十年，他认识麦克雷也有十年了，说不定十这个数字本身就是一个分水岭，莱耶斯听说麦克雷新出版了一本诗集，他没有去买，可能在等麦克雷傻兮兮地抱着他的书，在扉页上签名，再写一行，致加布里尔·莱耶斯，然后塞进他的书架里。他的书架上堆满了麦克雷带来的书籍，莱耶斯偶尔也会看，他的生活刻板，在安稳一年后终于找到了一份安保的工作，他猜旁人只是看中了他退伍军人的背景，而不是他真正的能力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？重要的是，他找到了工作，并能养活自己。他的情人是个诗人，浪漫主义者，莱耶斯猜，他说了，他的麦克雷是温暖的太阳，而莱耶斯一直如此认为。

他的脚步很轻，莱耶斯打开门，想要取晨报却发现麦克雷缩在他的门前，他惊讶地看着环着膝盖，坐在冰冷台阶上的麦克雷。麦克雷从未这样落魄过。一时间莱耶斯脑袋里窜过几个念头，但他说不出一句话，本能地，他竟觉得麦克雷十分陌生。他的小太阳，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模样了？

“加比。”麦克雷抬起头，他的脸上有手腕压出来的红痕，而莱耶斯发现麦克雷在哭。他忽然开始无从安慰麦克雷，他甚至不知道麦克雷在伤心些什么，莱耶斯唯有点了点头，“早上好，麦克雷。”

“你从不叫我杰西。”他在控诉，莱耶斯顿了顿，“习惯使然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麦克雷说，“要不要和我聊聊天？”

所以，这就是你在湿冷的清晨，可怜兮兮地红着眼圈，抱着一本诗集缩在我门口的原因？仅仅只想聊天？莱耶斯叹了口气，他没有选择拉着麦克雷进屋，而是选择了和麦克雷一起并肩坐在石阶上。显然挨着肩膀的亲密距离让麦克雷有些高兴，他吸了吸鼻子，而莱耶斯却忽然觉得麦克雷实在太好满足，容易得让他的心赤赤地疼。莱耶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，他想更进一步，抱着麦克雷，但麦克雷躲过了。

“不，我，我想这样就很好了。”他的情人低着头，有些踟躇，极力掩饰着刚刚哭过的事实，莱耶斯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，“是的，我会和你谈谈。”

“只是聊天……你说得太生硬了，我不想上升到那种地步。”麦克雷比划着说，小心翼翼地，生怕莱耶斯会一走了之似的。“加比，你觉得，十年时间长吗？”

“取决于是哪个十年。”莱耶斯说，十年前的十年对他来说漫长得犹如几个轮回，但十年后的这个十年，他却觉得晃眼就过去了。在战争结束后，他拖着疲惫的身躯，终于在和缓的西部安稳地住了下来，可一开始，他并非如此平和。病痛困扰着他，梦靥袭来，使得他不得安生，曾几何时的每个晚上，莱耶斯都会大吼出声，将靠近他的医生一拳打翻在地。当他清醒过来时，一种油然而生的废弃与罪恶吞噬了他，莱耶斯甚至……不，他没想过去死，但一定比现在活得不堪。“有你的十年很快。”

麦克雷被逗笑出声，但他的嘴角只是上扬了几秒钟，就又变回了扁扁的样子。清晨静悄悄的，如果不看湛蓝的天几乎可以比作是深夜，只有几只乌鸦在哑哑地叫，麦克雷盯着其中一只直到它箭似地飞走了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才再次开口，“一开始的时候，有你，对我来说日子也过得很快。但后来就不是了，时间越来越慢，几乎变成了煎熬。”

莱耶斯震惊地看着麦克雷。

“你是想说，这段关系让你困扰吗？”莱耶斯尽量选择了柔和的语句去问他的情人，万幸的是，后者摇了摇头。“你还是不懂，加比……我是说，我们上床，接吻，但我还是得开三十五分钟的车来你这里，然后，再开三十五分钟的车回家。”

莱耶斯点点头。“是这样没错。”

“我想起了很久之前，那时候似乎不是这样的。”麦克雷闷闷地说，“我不知道我怎么了……或许今天我不该来……或者不该这个时候来，也许晚上，晚上我来的时候你会抱我，喝上一两杯香槟或者红酒，然后，然后在床上吻你。”

“说得好像我们见面只为了做爱一样。”莱耶斯脱口而出，但立刻，他就看到了麦克雷那双湿漉漉的，泛着水光的红眼睛。他忽然张口结舌，莱耶斯猛然发现，他们的关系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，见面，拥抱，亲吻，做爱，然后麦克雷自己开车回家。

“我已经三十岁了，加比。”麦克雷低声说，“我好怀念十年前。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挥霍。十年前，我还是个毛头小子，有在医院爬上你床的胆子。我还记得，你睡得不好，半夜就大喊大叫，吵醒了我，我本来想下床给你一拳，但你一把抓住了我，我就跌到你床上去了。”

莱耶斯只觉得心里有团酸涩的火在烧。“嗯，我记得，然后你就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了。”

麦克雷咧了一下嘴，“那是个意外，真的。但那个意外很好……非常好，加比。第二天我是湿着裤子爬回自己病床上的，哈哈，那时候，医生说我有躁郁症，然而我想那天之后我就全好了，被吓好的。你知道，诗人总是神神道道的，我想我绝对是其中的一员。”

“我没想到后来会在酒吧遇见你。”莱耶斯陪麦克雷一起回忆过去。“你那时候还没满二十一。”

“而你在酒吧的神情，就好像一头野兽。”麦克雷缩了缩肩膀，“好奇妙啊，当时我只想吻你。”

“你也的确那样做了。”莱耶斯说，“我从未发现有人会像你一般灿烂。在我像一坨狗屎的时候我遇见一个人，那很好，麦克雷，你不知道那有多好。后来我觉得，如果在你烂的时候还有人没放弃你的话，最好快点振作起来。一来，也许那人等你的时间有限，二来——”

麦克雷打断了他，“二来，辜负那个人也许比成为烂泥更难受。”

“你说得对。”

麦克雷叹了口气，“我知道，我也该振作起来……加比，我觉得我曾经是个太阳，但现在不是了。我越来越惊慌，我想是年纪使然。你，你总有一天要结婚，娶个美丽温柔的妻子，然后有一两个鬼灵精的小孩子。”

莱耶斯震惊地问，“为什么你会这样想？”

麦克雷眨眨眼，嘴唇紧抿泛白。“难道不是吗？”他说，“你从不清楚我的事，加比，你从不买我的诗集，从不留我过夜……除了一开始的时候。”

莱耶斯深吸一口气，“我以为，你讨厌我的作息。我以为，你会一直送我诗集。”

“我他妈的爱死你了就算讨厌你的作息我还是他妈的爱疯你了。”麦克雷忽然爆发出一声让人心碎的抽泣，“你从不知道，你在平日上班，所以我们一直约在六日才见面，但我想你，就每天开车来你家附近，你家附近一共有八只流浪猫，有两只是金黄色的，很挑食，吃了湿粮之后就再也不肯吃别的什么了，我会摸它们的肚皮，直到看见你的车子，然后我就逃跑了。”他一口气说，嘴唇是颤抖的，瞪着眼睛，而莱耶斯完全愕然。

“为什么你不直接来，找我？”莱耶斯艰难地问。

“因为我怕你只想上床。”麦克雷把脸埋在了双膝之间，“你从来没说过爱我，或者其他什么的。但这关系维持了十年……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加比，但我不知道，如果你只想上床，只想……”他一定又哭了，“我也可以的，为什么到现在我还觉得如果你只想要性我也可以接受？”

莱耶斯盯着颤抖的麦克雷，“我以为，你知道我爱你。”

麦克雷猛然抬头，这回换他震惊地看向莱耶斯。“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句话？”

“因为我他妈的爱你爱了十年，”莱耶斯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你以为我想和你上床是为了什么？你以为我揪着你这个小崽子早起锻炼是为了什么？我四十五岁了，麦克雷，我大你十五年，我会比你先走，如果我再不好好健康生活，我就，我就……”他叹了一口气，把麦克雷抱进了怀里，“我以为你全都知道。”

麦克雷强忍着眼泪，将他一直抱在怀里的诗集放在膝盖上，翻到扉页。“这回我不用自己写，致加布里尔了，”他说，“我告诉了所有人，这全是写给你的。”莱耶斯望了过去，只见扉页上清晰地印刷着一行铅字“送给我最爱的人，加布里尔·莱耶斯”。

刹那间，莱耶斯只觉得他被一团灼人的火烧成了灰烬，他急促地开口，“麦克雷，”他大声问，“你愿意和我结婚吗？我不会有温柔美丽的妻子，也不会有鬼灵精的孩子，如此一来，你愿意和我结婚吗？”

麦克雷像块木头一般呆住了，他近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，随后，他的眼泪掉下来了，麦克雷细碎地说，“我愿意，我愿意。”他又哭又笑，说了几十遍的我愿意，莱耶斯撩起他的额发，吻他的嘴唇。

 

——FIN

等我姐化妆出门期间的随笔（……）就是，你俩结婚去吧，结婚啊，结婚！